穿過樹洞，他們來到了一個令人驚嘆的空間。
從外面看，這棵樹不可能容納如此寬敞的內部，但某種超越人類理解的力量擴展了空間的界限。
這是一個圓形的房間，牆壁表面看似由光滑的木頭構成，卻在觸碰時散發著微弱的金屬光澤和溫度。上面刻著精緻的符文，那些看似裝飾的圖騰在光線變化時會閃爍著微弱的藍光，彷彿活物般脈動。
房間中央有一個水晶構成的六角形平台，上方懸浮著一個半透明的桌面，無需支撐卻穩固不移。幾把造型簡潔的座椅環繞其周，看似普通木椅，坐上去卻如同雲朵般舒適。
牆壁上嵌著像是寶石的晶體，輕觸後會展開成為半透明的光幕，上面流動著布魯斯無法解讀的符號和圖像。角落處有個金屬製成的奇特裝置，不需燃料卻散發著溫暖的光芒和熱度，周圍的空氣因熱流而輕微扭曲，卻不見任何煙霧。
最引人注目的是天花板，那裡有一整片深邃的星空投影，無數星辰閃爍著微光，比夜空中的星星更加清晰明亮。星辰不只是靜止的光點，而是如實際天體般緩慢運轉，形成布魯斯從未見過的星座圖案和星雲結構。
「這是……」布魯斯不由自主地仰頭望著那片星空，驚嘆於其美麗與陌生，彷彿直視宇宙深處的奧秘。
「這是我故鄉的星空。」凱-艾爾柔聲說，眼中閃爍著懷念的光芒，「一個遙遠到你無法想像的地方。」
布魯斯轉向魔法使，「你說過會告訴我真相，關於你的所有一切。」
凱-艾爾深吸一口氣，示意布魯斯找位置坐下。「是的，我答應過你。現在是時候履行承諾了。」
布魯斯坐在椅子上，全神貫注地看著凱-艾爾。
魔法使的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布魯斯，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一個名為氪星的地方，一個遙遠的星球。」
布魯斯點頭，若有所思，「所以你的力量不是魔法吧？」
「我的力量確實不是源於你們世界的魔法。」凱-艾爾走到房間一側，輕觸牆上的一顆藍色晶體。
晶體亮起柔和的光芒，牆壁上隨即展開一幅立體投影，顯示出一個懸浮在黑暗宇宙中的星球。
「這就是我的家鄉氪星。它曾是一個偉大的文明。但它現在已經消失了。」凱-艾爾繼續說道：「我的父母為我建造了一艘飛船，我被送入太空的那一刻，氪星爆炸了。」
投影中的星球在一陣耀眼的光芒中碎裂，化為宇宙中的塵埃。
「我的救生艙航行了很久，穿越了無數星系，最終來到了這裡。」凱-艾爾揮手間，投影切換為一個藍色的星球，「我在這裡長大，發現自己擁有了特殊的能力。」
布魯斯所屬的世界還停留在地心說的時代，他艱難地理解他所在的世界是一顆水藍色的星球，懸浮在無盡黑暗的宇宙之中，如同凱-艾爾所展示的投影一樣。
在廣袤無垠的宇宙中，地球是那樣的渺小，如同微小的沙粒似的，而在這顆微小星球上，以他為中心的韋恩領地，更是難以察覺的存在。
「所以你是其他世界……是來自其他……星球的生物？」布魯斯問：「你擁有和我們不同的能力？」
凱-艾爾點頭，「地球的黃色恆星與氪星不同，這裡的陽光給了我力量。人們看到我的能力，例如飛行、超級力量、熱視線……他們就以為我是魔法使。」
對於地球的人類而言，凱-艾爾確實如魔法使那樣不可思議。
「在這個蒙昧的時代，人們對未知事物的恐懼，遠超過求知的渴望。」凱-艾爾沉靜地述說：「魔法使被指控褻瀆神明而遭火刑焚燒，教會的裁決書上沾滿無辜者的鮮血，世人用十字架與經文驅逐他們不理解的力量。若我坦露真身，以一個來自星際深處的異鄉人生活，結局恐怕不比那些被烈焰吞噬的魔法使好上多少。」
「於是我選擇披上魔法使的外衣，隱藏在世人臆想的神祕中，一邊守護著自己的秘密，一邊嘗試用這份能力做那些我認為正確的事。」
布魯斯安靜下來，試圖理解凱-艾爾所經歷的一切。
從星球的毀滅中倖存，獨自一人來到陌生的世界，帶著無人能夠分擔的秘密生活。這份孤獨超越了他所能想像的範疇。
他失去了父母，卻仍然擁有自己的領地，即使得費盡力氣去打理它，但那是他的歸屬。而凱-艾爾呢？他的歸屬在宇宙間化為塵埃，連懷念都顯得如此奢侈，他無法想像凱-艾爾該如何承受。
「但我遇見你。」凱-艾爾的聲音變得柔和，眼神中的悲傷被一絲溫暖取代。
他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陪伴年幼的人類成長，布魯斯就像一株從灰燼中冒出的橡樹幼苗，儘管被命運烈火灼傷，卻依然昂首向著天穹生長。他目睹了男孩如何在苦難的風雨中挺直脊背，重建自己的堡壘。
與布魯斯相伴的十年，已經是凱-艾爾最鮮活、最珍貴的記憶，彷彿在無邊星海中，找到了一處可以稱之為「家」的港灣。
「我的存在，對你有幫助嗎？」
「在這個龐大而陌生的世界中，你是讓我感覺到『家』的存在。」凱-艾爾說。
魔法使和少年有著難以分割的連繫，他們對彼此來說，都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他們是家人。
但「家人」這個詞卻讓布魯斯感到一陣苦澀。它既承載著溫暖，又設下了界限。
布魯斯並不滿足於家人這份關係，他想要更多，想要打破那層看不見的藩籬，他希望和凱-艾爾建立更深層次的連結，他要對方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他……希望凱-艾爾愛他。
他希望凱-艾爾以情人的方式愛他。
不是長者對孩子的愛，不是兄長對弟弟的愛，而是熱烈、深沉、不顧一切的愛，一種即使面對各種困難，也不會退縮的愛。
這份感情已經無法再隱藏，因為在這個充滿未知的宇宙中，凱-艾爾是他唯一的光。
但現在並不適合談論感情的話題，布魯斯轉移話題說：「教會為什麼如此痛恨魔法使？」
「他們懼怕無法理解的力量。」凱-艾爾嘆息道，目光中閃過一絲陰影，「擁有魔力的魔法使或魔女們各自運用自己的能力——有些人選擇援助弱小，解救受壓迫者。有些人卻墮入黑暗，成為新的壓迫者。無論其行善或作惡，教會都一律將他們視為『魔鬼的僕從』。」
他停頓片刻，聲音轉為低沉，「真相是教會不願見到自己的權威被挑戰，打著神的旗號維護自己在人間的統治地位而已。」
「那麼其他魔法使，是和你一樣來自異星的人嗎？」布魯斯問。
凱-艾爾解釋：「不，大多數所謂的魔法使確實掌握了某種力量，但那是這個星球自身的能量。有些人天生就能感知這種能量，有些人則是通過學習和冥想獲得了操控它的能力。」
「就像利維坦和他的信徒？」布魯斯問。他想起那些曾經在他領地上製造混亂的黑暗巫師。
「是的，但利維坦選擇了力量的黑暗面。這種能量本身並無善惡之分，關鍵在於使用者的初衷。利維坦想要控制他人、製造痛苦，他的心早已被慾望和仇恨所扭曲。」凱-艾爾解釋說。
「我明白了。」布魯斯說。
善與惡的界限並不是源自力量，而是源自於人心。
他在無數個深夜的思索中得出這個道理，布魯斯的敵人是那些在韋恩領地上製造混亂的惡徒。包括那些盜賊、兇徒和陰謀家，他們剝削弱者、擾亂秩序、引發恐慌，甚至不惜傷害無辜的平民。作為領主，他肩負著守護領地和子民的重任，無論是以公開的身份還是暗夜中的守護者形象。
而凱-艾爾支持他治理領地的同時，也照顧韋恩領地外圍的羅德鎮，那座坐落於森林邊緣的特殊聚落。
那裡如同一座熔爐，融合了各種背景和能力的人。有身懷異能的流浪法師，有精通符文的學者，有掌握古老治療術的草藥師，也有單純以力量和技藝謀生的冒險者和傭兵。
羅德鎮成了避風港，庇護著那些被主流社會排斥或誤解的靈魂。他們中有些人選擇用力量行善，幫助弱小。有些人則走向黑暗，利用能力謀取私利。而更多的是那些介於其間的普通人，他們只想在這個充滿敵意的世界找到立足之地，過上平靜無憂的生活。
「這就是你格外關照羅德鎮的原因。」布魯斯說。
「羅德鎮的居民並非都是善良之輩，但他們有權選擇自己的道路。」凱-艾爾望向羅德鎮的方向，彷彿能遠眺那座小鎮的點點燈火，「他們不應因與眾不同而被審判、被迫害。每個人，無論擁有何種能力，都應擁有追求幸福的機會。教會只看到他們的異常，卻忽略了他們內心渴望平靜的共通本質。」
他低下頭，聲音轉為柔和，「我曾是宇宙中的孤獨存在，布魯斯。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有時不同尋常的力量是一種孤獨的負擔，而非求之不得的祝福。」
「我已經知道關於你的一切，也大約明晰了未來該如何行事。」布魯斯問：「我需要鍛鍊我的力量，你會幫助我嗎？」
凱-艾爾挑眉，「比如你的晚間鍛鍊？」
「嗯哼。」少年領主點頭，環視周圍，「你這裡有訓練場嗎？」
「在地下，但我不確定這是個好主意。」凱-艾爾猶豫道：「我的力量……可能會傷害到你。」
「放心，我知道你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布魯斯舒展身體，做起熱身動作，肩膀和背部的肌肉線條在輕甲下依然可辨，「況且……你要先抓到我才行。」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好吧，」魔法使終於讓步，「但別抱怨我沒手下留情。」
凱-艾爾走向房間一側的牆壁，在某處不起眼的凹槽上按下手掌。牆面隨即無聲滑開，露出一段向下延伸的階梯。
「跟我來。」他向布魯斯示意。
兩人沿著螺旋階梯向下，光線隨著深入而變得幽暗。布魯斯注意到牆壁上嵌著一些發著微光的水晶，提供足夠的照明。階梯底部是一扇金屬門，凱-艾爾推開它，布魯斯的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寬敞得出乎意料的圓形空間，天花板高聳，地面鋪著某種彈性材料，四周的牆壁似乎經過特殊處理，閃著金屬般的光澤。整個空間設計精良，顯然是為了承受大量能量衝擊而建造的。
「這是……」布魯斯環顧四周，讚歎不已。
「我的訓練場。這裡的牆壁和地面都能吸收能量衝擊，是我練習控制力量的地方。」凱-艾爾走到場地中央。
布魯斯緩緩踱步，感受著腳下地面的質感，「這……我沒見過這種材質的建築材料。」
「只是一些氪星技術的應用，利用這個星球上可以得到的礦物和金屬。」凱-艾爾回答。
布魯斯點頭，手指輕撫過自己黑色輕甲上細緻的紋路。這套由他親手設計的戰甲輕便卻堅固，腰帶上掛著經過特殊打磨的飛鏢、自調配的藥劑小瓶和刻有符文的小裝置。除此之外，他的腰間還有一把嵌著藍寶石的匕首，那是凱-艾爾送給他的禮物。
「我準備好了。」布魯斯說。
凱-艾爾凝視著布魯斯，年輕領主著戰甲的姿態中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少年已經逐漸擺脫稚嫩的面容和纖細的身形，有了漸趨成熟的男性魅力，還帶著青春特有的鋒銳和不馴。
魔法使感到一絲悸動，心跳慢了一拍，但他不清楚那是什麼情緒，只是暫時將它忽略。
凱-艾爾脫下自己標誌性的紅色斗篷，整齊地疊放在一旁。
「來吧。」魔法使說。
兩人站在場地中央，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目光交匯，肌肉緊繃，彷彿兩頭互相試探的猛獸。
布魯斯率先打破僵局，突然向前衝刺，動作之快讓空氣發出輕微的嘶聲。他的進攻路線出人意料，不是直接沖向凱-艾爾，而是在最後一刻突然變向，從側面發起攻擊。一記手刀直取魔法使的頸部，力道精準，角度刁鑽。
凱-艾爾早有防備，側身避過，卻發現布魯斯的攻擊只是誘餌。
真正的進攻是緊隨其後的膝擊，直指他的腹部。魔法使抬手格擋，感受到輕甲加持下布魯斯的力道之大，已遠超常人。
「你的力量變強了。」凱-艾爾評價道，同時退後一步拉開距離。
「不只是力量，還有技巧。」布魯斯說完，再次逼近，輕甲在移動間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顯示其精良的工藝。
他的動作變得更加流暢，每一擊都蘊含著驚人的爆發力。
凱-艾爾不得不承認，布魯斯確實有著超越凡人的天賦和毅力。魔法使謹慎地防守，偶而找準間隙反擊，他始終控制著自己的力量，以免傷到布魯斯。
「你在留手。」布魯斯在一輪激烈的交鋒後說道，呼吸略顯急促，但眼神依舊銳利。
「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我的力量。」凱-艾爾平靜回應。
TBC
和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