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騙子。」站在飛船裡，索爾控訴般地緊盯洛基。
「沒錯，我就是騙子。」
洛基愉快地承認兄長的指控。
他擅長說謊，喜歡捉弄人，但他大多數時候沒有惡意，就和人類孩童抓住鍬形蟲後，用細線綁著鍬形蟲角拎著四處甩一樣，說來輕巧，也只不過是因為好玩而已。
至少洛基認為自己沒有任何惡意，他只是覺得有趣而已。
然而索爾從小就對洛基發明的一些小遊戲感到不滿，例如抓住兔子後比賽拋高。洛基不明白索爾會把抓來的兔子烤來吃，卻呵斥他不可以虐待小動物的邏輯是什麼，洛基不覺得自己是錯的，但索爾的表情和周遭其他人的反應，卻明明白白告訴他他確實做錯了，這麼做不討人喜歡。
這些人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比起洛基，阿斯嘉人更喜歡索爾，同齡的朋友也更喜歡索爾，對待兩者的態度完全不同，但洛基仍想討人喜歡，尤其希望索爾會喜歡他，他曾因擁有世界上最好的兄長而驕傲。他的兄長是光耀的雷神，奧丁之子，未來的神王，他理當為此而感到驕傲。
直到長大後，洛基才明白，有一個光芒萬丈的哥哥不是什麼好事。
尤其是索爾總是以光明正義的形象出現，不管做什麼都會被稱讚，明明洛基偶而也會心血來潮做做善事，可是他做善事從來不會有人誇讚；有時候不過是個小小的惡作劇，卻能被人抓著說上一百年。
洛基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對待。他也是神之子，也該受到和他兄長同等的尊重，為此他付出相當大的努力，幾乎可說傾盡一切，為了得到公平、得到尊重這些最基本的東西……
洛基一直做不到，他很努力，但努力從來不代表一定會成功。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來達成他的目標，不過這也沒什麼，神是永生的，他擁有無限的時間——然而那一天從未到來，洛基便發覺自己的人生只是個巨大的謊言，他從來就不是奧丁之子，他是冰霜巨人的後代，天生就帶有低劣的血統。
難怪。
難怪他喜歡說謊，難怪他不擅長為善，他本是罪人之子，為惡才是他的天職。
洛基盯著舷窗的星辰大海，他思考得太過專注，以致於沒有及時發現索爾靠近。
「你不應該騙我！」索爾抓起只吃了一口的罐頭往洛基的身上丟，「這鬼玩意的味道就和鞋底一樣可怕！」
惡作劇之神敏捷地閃躲，他興味盎然地問：「所以你吃過鞋底？鞋底是什麼味道？」
「比塑膠袋的味道更差一點。」
「哇哦，聽起來真噁心。」
垃圾星角鬥士所劫來的，原屬於宗師的飛船有著強大的載運能力，倉庫裡有不少標示不明的補給品，想來是給將來為這艘飛船服務的船員而預備的口糧。
但總不能坐吃山空，糧食勢必要受到管制。索爾把最好的食物留給屬於他的阿斯嘉子民和角鬥士朋友，轉而主動去嘗試那些標示不明，沒人敢碰的食物。洛基大概是覺得有趣，也陪著索爾嘗鮮。
按照地球人的說法，人類是碳基生物，阿斯嘉人包括索爾，這些擁有漫長生命可稱為神的傢伙有很大的可能也是碳基生物。至少他們的口味，也是碳基生物的口味。所以礦石或者一些矽基生物必須攝取的營養口糧等，諸如此類不同尋常的食物，對索爾來說嚐起來特別難吃，那真的很正常。
索爾狼狽地摳挖喉嚨催吐，僅剩的那隻眼睛隱隱泛著淚光，他恨恨地說：「我不應該相信你。」
「你本來就不應該相信我，兄長。這太不像你了，你怎麼能相信我？」
「因為你告訴我很好吃，還跟我形容嚐起來的口感……」索爾說到一半，覺得自己猜到洛基的想法，質問他說：「你是吃了難吃才刻意來陷害我？」
如果是弟弟吃到苦頭，故意拖他下水，那索爾就會決定原諒洛基。
「我沒吃過，只是聽新朋友——就是你那些角鬥士朋友的其中一位，他告訴我這個罐頭十分美味，搭配的醬汁非常濃郁香醇，經過高壓燉煮後口感並不軟爛，反而十分有嚼勁，雖然不是最上等的食材，但別有一番風味。沒想到你真的吃了。」洛基笑得連站都站不穩，靠在牆上抱著肚子笑個沒完。
蠢，蠢死了。
他的兄長還是一模一樣的蠢，完全沒吸取到教訓，還傻呼呼地相信他。
「你怎麼能騙我！」索爾委屈極了，他眼眶紅得像是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你還指望我不騙你？太天真了。讓我給你一個忠告吧，兄長，你的天真會害死你和那些追隨你的阿斯嘉子民。」
索爾糾正他說：「那也是你的子民，洛基。我還沒有子嗣，如果我意外去世，你將會是我王位的第一繼承人。」
這話進到洛基耳裡，怎麼樣聽都不對勁，還打了一個寒顫。
「……我改變主意了，我在假扮成奧丁的時候就當過阿斯嘉的王了。當王實在太累，不僅沒有休假，還一點趣味都沒有，你還是把王位留給其他人吧。」洛基拒絕接受重任。
「哈哈，你害怕了對嗎？」索爾很得意，咧著嘴笑，「弟弟，你的心靈還是太脆弱了，連一點挫折都無法忍受，你要知道生活的磨礪是成為真正大人物的必經途徑。」
「我已經是個大人物了。」洛基傲慢地昂起下巴。
「好吧，我承認你是一個大人物，你現在是個好人了。」
「這聽起來像罵人的話，不像稱讚。」洛基評論說。
「難道你還想讓我罵你狡猾善變又喜歡背叛？」
「這聽起來才像樣點，我是邪神洛基，可不是什麼善神好神。」
「弟弟，你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在洛基假死復生後，索爾又恢復對他的信任。雖然背叛留下的痕跡會一直存在，橫亙在彼此的過去之中，回首便能輕易看見，但不久前的默契修復了不少兄弟情誼。
而且說實在話，洛基在當阿斯嘉的王時，除了不勤於政務，天天沉迷編舞台劇劇本讓演員演著看，歌頌他自己的故事之外，也沒做什麼壞事——噢不，不工作是壞事。索爾糾正自己的想法，更公正地評價洛基，他至少沒真正做了什麼壞事，沒有毀滅，沒有翻天覆地。這對洛基來說很了不起，值得稱讚和鼓勵一番。
「我看待自己的方式很正確。」洛基說：「反而是你，你應該擺正自己。現在缺了一個眼睛的你對距離的拿捏和空間的掌握都沒有過去好，連扔個罐頭都打不倒我，別繼續擺出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樣。」
「我會訓練，缺一隻眼睛不算什麼。」
洛基勾起一抹假惺惺的笑容，欠身說：「那就祝福你訓練順利。」
再這樣下去，他絕對會和索爾吵起來，洛基這樣想著，決定轉身離開，索爾沒有阻止他，只在洛基用魔法轉移前問：「所以你今天晚餐吃了什麼？」
「烤火雞腿一隻，還有一份義大利麵。」
索爾聽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感到嚴重的心理不平衡，問：「你明明說過，要和我一起吃那些特別的食物！」
「我今天不想嘗試新口味，想吃得傳統一點。」
TBC
和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