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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夢與補夢的男人-06

  如果夜晚再更長一點,也許唐眠眠能突破無盡迷宮,解決黑霧,找到朱莫知。
  但現在天亮了,太陽完全升起,金黃色的晨曦融化了黑霧迷宮,客廳暫時恢復原樣,露出躲在五斗櫃上淒慘喵喵叫的波奇。
  「哦,爸爸的小寶貝波奇,你還好嗎?」唐眠眠邊說邊把貓咪抱下來,大力擼毛。
  驚魂未定的貓咪扒在他身上,爪子勾在衣服上。
  在浴室裡聽到動靜的朱莫知出聲試探,「唐眠眠?」

  「朱莫知!那鬼東西會喊我的名字!是你的錯吧?」唐眠眠抱著貓,三步併作兩步,趕到廁所。
  朱莫知正在收網,收下來的捕夢網已經不能用了,線亂糟糟地垂了一地,另一頭還牽在唐眠眠手腕上。
  「有其他東西找到你那裡?」朱莫知問。
  「一個黑霧妖怪,一直唐眠眠眠的亂喊。」他抱怨說。
  朱莫知罕見地表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充滿歉意地承擔錯誤,「是我的錯,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你在搞怪。」
  「我沒有這種閒功夫好嗎?」唐眠眠抱著貓,還騰出手拍拍肚子,「啊,吃到肚子裡的夢都消化完了。」
  這次朱莫知沒空理唐眠眠,他忙著檢查放置在客廳的屏風,原本意境清淡悠遠的夢錦畫,染上一層濃淡不均的氤氳墨色。
  唐眠眠跟在後面嘖嘴,貓忙著朝屏風哈氣,貓爪尖尖地隔著棉T恤在唐眠眠身上抓出好幾個爪痕。  「嘶,很痛啊!波奇!」
  朱莫知緊緊皺眉,試圖找出那股黑霧的真面目。他靠近檢查,還沒看出所以然,突然想起更要緊的事,臉色一變。
  「糟了!」
  「什麼糟了?」
  朱莫知衝進他的工作室裡,打開木匣子檢查裡面的夢錦,那是他大半個月的成果,等月底就要帶到織夢巷給夢娘。
  要是那些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也沾染上髒東西就糟了。
  唐眠眠跟在朱莫知身後說風涼話。「好慘,夢娘會扣你薪水。」通常朱莫知都不會出錯,每次出狀況的都是唐眠眠,現在難得乖乖牌遭殃了,他當然幸災樂禍。
  因為有心理準備,看到污損的夢錦,朱莫知雖然心疼,但也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若要說這幾天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不,她只會扣你薪水。」朱莫知放下匣子,從另一個抽屜裡拿出兩幅夢錦,一幅染上大半黑霧的夢錦還看得出內容——沒嘴貓大戰雷克斯暴龍、暴走泰迪熊,另一幅雪白如新,什麼都沒有。  
  這是兩幅唐眠眠吃野食,吐出來的夢錦。朱莫知內心有一絲懊悔,只有這兩幅夢錦不知來處,是唐眠眠自己捕食,親自洗曬的東西。朱莫知反省,他自己把這些東西從陽台上收下來時,就該細細檢查,也許有可能避開錯誤⋯⋯
  「啊,苦瓜鑲肉跑了!」唐眠眠指著空白的那幅,他還記得那幅黑漆漆的惡鬼夢錦。
  「你還知道苦瓜鑲肉跑了。」朱莫知冷冷地質問他,「你到底亂抓了什麼東西回來?」
  這如同指責波奇亂抓蟑螂老鼠的語氣莫名熟悉,唐眠眠心虛,低頭擼貓。
  「我怎麼知道,就隨便吃兩幅……」
  「不是告訴你不要亂吃東西嗎?」
  「我又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還得了。
  朱莫知瞪了他一眼,放棄說他,先把一晚上努力捕獲、洗淨之後還有水氣的夢錦包在一張素胚棉布裡頭,沒嘴貓和雪白的那張夢錦,則和被污染的夢錦放在一塊。
  發生這麼大的錯漏,他們必須去織夢巷一趟。
  「去扛屏風,我們去找夢娘。」朱莫知說。
  「我扛?」唐眠眠指著自己。
  「除了你扛,還有其他選項?」朱莫知捧著木匣子反問。
  好吧,和朱莫知比身上的清淡氣質相比,唐眠眠確實更像搬家公司的員工,他扛就是了。

  織夢巷不是什麼好地方。
  每次來織夢巷,朱莫知都繃緊全部精神,就怕撞上什麼意外。
  這次唐眠眠還扛著一架屏風,怎麼樣也低調不起來,好在一大早織夢巷沒什麼人。他們倆到織夢坊的時候,夢娘正準備關店出門,給門上大鎖。
  「夢娘!」唐眠眠大聲喊。
  「糖糖?黑蜘蛛?你們兩個怎麼來了。」
  「夢娘要出門?」
  「想去拐角那條巷子賣早點的打碗豆漿喝,糖糖,荷包予你,你去買。」夢娘想了想說:「想吃什麼就直接買,你們兩個都還沒吃早餐吧?」
  「謝謝夢娘!」
  唐眠眠歡呼一聲,把屏風架在門口,拿著夢娘的荷包就跑。
  「你好好走路!」朱莫知擔心地囑咐他。
  「無事,這會兒沒什麼危險,就讓他去吧。」夢娘恬淡地笑。
  她收起大鎖,朱莫知為她推開門,隨後跟著跨過門檻,進店內放下木匣子,才又扛著屏風進門。
  在織夢坊內,原本隱隱散發不詳氣息的屏風和木匣子裡染黑的夢錦,都變得像普通黑色錦布似的,不起眼又普通。
  夢娘翻開檢查木匣子裡的東西,一張張翻看。
  「唔,你們碰上了不得的惡鬼呢。」
  「夢娘,那東西還藏在這裡嗎?」朱莫知問。
  「不,已經不在了。糖糖怎麼沒一口把惡鬼吞吃下去?」
  「他嚐過味道,嫌難吃。」
  所以才又吐出來,洗了、晾了,讓朱莫知收進工作室裡,最後鬧出麻煩。
  「這惡鬼不一般,你那兒現有的線、木匣自然收不住他,我待會拿玉匣子併繡線給你。」
  「這些夢錦該怎麼處理?」
  「兩個法子。一個讓糖糖直接吞吃下去,你再重新織些新的予我。」
  神獸還兼垃圾桶嗎⋯⋯
  朱莫知雖然不心疼唐眠眠吞吃髒東西,但他心疼自己大半月的辛勞。「另一個方法是什麼?」
  「用五月五午時落下的無根水漂洗,我這兒沒有,但賣早點的那兒有,好水可以在他那裡買。」
  他知道賣早點那攤不只賣豆漿油條,下午會變身茶肆,晚上轉為酒館,除此之外還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像午時無根水這樣的東西,肯定不便宜。
  「讓夢娘破費了。」
  「錢倒不是問題,我怕他小氣不願意給……罷了,交給我吧,我會處理好。」夢娘把木匣子關上,暫時放近櫃檯底下。
  朱莫知打開布包袱,露出洗好的破夢錦,這是他們凌晨努力許久的勞動成果,要是也弄髒了就不好了。
  「另外這幾幅先晾在夢娘這裡。」
  「行,你拿去晾在後院。」

  在織夢坊後院晾好夢錦,去買早點的唐眠眠也回來了,夢娘讓唐眠眠幫忙支起桌子,三人上桌在後院裡吃早點。
  織夢巷的天空和外頭的天空相比更加清澈,後院的槐樹隨風吹拂輕輕晃動。正要入冬,樹梢的葉子寥落,顯得沒什麼精神。
  唐眠眠三兩口就把肉包子配著豆漿吃完了,他還多吃了一個甜燒餅,但吃東西的速度還是遠遠超前。為了遵守夢娘的規矩,唐眠眠眼巴巴等所有人都吃完,才迫不及待的開口問:「怎麼樣?問題解決了嗎?」
  「夢錦夢娘可以處理。」朱莫知說。
  「那就好——」
  夢娘笑咪咪地補充說:「但是惡鬼得靠你去逮,糖糖。」
  「一定得抓嗎?」唐眠眠臉色一垮。
  他真的不太喜歡苦瓜鑲肉。
  「你們讓惡鬼闖進『夢鄉』去,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可兜不住你們。趁現在還沒出大事兒,快些把惡鬼逮回來。」
  唐眠眠唉聲嘆氣,夢娘從袖子裡掏出一紙包糖炒栗子遞給他。
  夢娘說:「乖,吃完就去跑腿,要是睏就先睡一覺再去。」  現在早就超過兩人平時的就寢時間了,但他們誰也不打算睡覺,誰知道睡一覺,那鬼東西會跑到哪裡去?到時候抓不到就麻煩了。
  「夢娘,我們得從織夢坊借路走。」朱莫知說。
  現在他和唐眠眠做的屏風被污染,他們最好從其他路走。正好在織夢坊有一扇門可以通往夢鄉,朱莫知一開始在這裡工作,大多走那條路。  
  夢娘爽快地答應了。「行。」
  唐眠眠負責收好吃早點用的餐桌,朱莫知隨夢娘進店裡,目送夢娘上樓休息。
  唐眠眠在院子裡等,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他雖然睡得少,偶而還能徹夜打電動,但到睡覺時間還是會睏。
  朱莫知背上夢娘拿給他的玉匣子,走到後院牆邊,後院有一扇不怎麼起眼的破舊木門開在牆上,他抽出木栓,推開木門,夢鄉濃濃的白霧頓時飄散出來,開口外是一條極其寬敞的道路,行六駕馬車都沒問題的寬度,這樣寬的道路在夢鄉裡尤其難得,通常大路比小路安全得多。
  沒有時間浪費了,唐眠眠和朱莫知一前一後,走進夢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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