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水平面之下-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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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平凡無奇的直播,但許多在拉格斯心靈成長學苑進修過的學員都關注了來自拉格斯的Youtube頻道或者是臉書專頁,他們在第一時間收到直播的提示。

  有不少拉格斯心靈成長學苑的學員點開了影片。

  「大家好,我是拉格斯靈修會的神聖導師水主川昭流,你們也許對我很陌生,因為我不曾在心靈成長學苑那邊為你們上過課。但是拉格斯的正向手冊,你們所有人成功的秘訣,就是有我書寫下來,為拉格斯向你們傳遞知識。」

  水主川昭流穿著很普通的白襯衫,西裝褲,長長的頭髮柔順的披在腦後,但這樣的裝扮卻符合他的氣質,一點也不突兀。他噙著溫柔的笑意,嗓音堅定平緩,態度溫和。

  「我相信你們都記得拉格斯正向手冊的內容,時時背誦,讓我們在此一同復述一遍。第一,一個夢想就是一種力量。

  第二,心美,看什麼都順眼。

  第三,心平氣和,心情自然好,謙遜待人,人緣自然棒。

  第四,一個人是不是幸福快樂,不在擁有的多,而在計較的少。

  第五,一個缺乏活力的人,必是一個乏味的伴侶。

  第六,人生沒有永遠的勝利,只有不斷的努力。

  第七,一個人是否快樂,是由他的個性所決定,而非運氣……」

  在電腦前、用手機、用平板點開影片的學員都停下手上的工作,跟著一起背誦拉格斯正向手冊的內容。

  這一段不長,大約九百多字,很快就唸完了,有這一段正向手冊的內容打底,他們不自覺地對影片裡陌生神秘的長髮男子多了一絲認同和尊敬。

  「你們都學得很好,讓我在今天為你們上一堂課。雖然正向筆記非常重要,但這只是拉格斯的奧秘裡面最淺顯的部分。拉格斯代表水,能強健你們的心靈,你們必須了解拉格斯是什麼、了解水是什麼。沒有水,所有生命便無法生存,沒有水,人、動物、花草樹木等萬物,都離不開拉格斯的哺育。水的本質是清淨,人的本質也是清淨的,但我們在俗世沾染了太多污染,因此吾等必須引導拉格斯的力量,為這悲慘的世界帶來新生。

  現在慶祝吧!所有信奉拉格斯精神的子民,你們有福了!吾等拉格斯的修行者,正在清洗這個世界,讓死亡為我們帶來新生!讓我們慶賀吧!你們還感到孤單嗎?靈魂無所憑依嗎?人類注定寂寞,我們如同擱淺的鯨魚,不能返回海洋的我們,只能依靠死亡帶來新生!不要害怕死亡!讓我告訴你們,死亡就是最好的新生!」

  觀看影片的人做出不同的反應,他們有大半選擇關掉影片,認定水主川昭流在胡言亂語,另外一小部分深信拉格斯,把拉格斯心靈成長課程當作救贖的人愣住了。

  他們生活的很苦。

  有些遭遇了霸凌,被人排擠,有些艱難地扛著家計,他們除了正向思考,對改變生活的現狀毫無辦法。

  現在有一個聲稱書寫了拉格斯正向筆記的導師,呼喚他們心底隱藏最深的念頭——死亡。

  生存一直比死亡更難。

  水主川昭流開始唱歌,「拉格斯的靈魂誕生海底,我們是自由的藍鯨,游不動也不用慌急,讓我們回歸溫柔的海裡,擺脫飄蕩的命運——」

  他反覆地唱著歌,擊掌歌唱,歌聲平緩,卻堅定的穿透了視聽者的耳朵,穿透他的思維,抵達他的心底。有一個失業在家,無以為繼,上過拉格斯心靈成長課程的學員照著他的話從頂樓天台一躍而下;另一個長期受到霸凌,逃課躲在學校頂樓的年輕女學生越過安全圍欄,往下墜落,用鮮血給整個學校的人留下痕跡;還有一個失去女友,在分手時被否定存在的意義,人生缺乏目標的年輕男子用前幾年和女友中秋烤肉剩下的木炭在公寓自殺⋯⋯

  尋求死亡是那樣的容易。

  水主川昭流很滿意自己的表現,他一直活得很無聊,創立拉格斯心靈成長學苑、創立拉格斯靈修會的十年很有意思,但是它最近變得越來越龐大、臃腫無趣。

  水主川昭流記得所有向他訴說心中苦楚的教眾,他握住他們的手微笑傾聽,從不輕易給予解答,因為很少有解答可以輕易滿足人們真正想要得到的解脫。不如重新給他們一個可以輕易完成的目標,幾句可以背誦的詞句,就像其他宗教的人需要讀經書那樣,不論內容是什麼,他們只是需要一種擺脫現實,短暫離開愁苦情緒的方法。

  當然,比起許多擁有求而不得苦楚的人們,更有趣的是那些物質生活滿足,精神卻無處依憑的人們,他們的靈魂是多麼的蒼白,方便人塗抹顏色,每次向這些想要尋求更高層次卻不懂得真正苦的人們傳道都讓他感到心情愉悅,這些滑稽的人不吝惜他們擁有的金錢,願意充當提款機,引導富人和其餘信奉拉格斯的窮苦之人一同為他一手創立的拉格斯譜寫一個盛大的結局是極有趣的事。

  即使目標沒有全部達成,但水主川昭流做到了。

  他讓拉格斯舉世揚名。

***

  趙天錫唸過大學,還是化學系的學生,可是肄業了,他身上有前科紀錄,以前混過幫派,對這些槍枝炸藥等違禁品小有研究,在得知最終任務的時候,他非常的激動。

  這是他的天命。

  他以往所有際遇得到了一個解釋,他所有研習過的專業知識都為他所用,他過去的所有際遇都將為現在、為拉格斯服務,他本來一無所有,即使在道上混出名聲也不過是個心靈空虛毫無建樹的混混,走上拉格斯的道途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他注定成為拉格斯靈修會裡面最優越的信徒。當然,即使他成為僅次於導師以外最虔誠的信徒,他也深深記住導師的教導,所有信徒都是弟兄姊妹,都應該被平等的對待,他當然會將其餘信徒視為手足一般對待。

  「我們是要幹大事的人!」趙天錫說。

  他站在遊覽車的走道,拿著麥克風說話,其餘穿著炸彈背心的人們都將視線放在他的身上,趙天錫享受這個視線,他之前一直相信自己總有一天可以勝任導師的職責,他認為他對拉格斯的教義有極深的理解,他配合所有拉格斯的活動、勞作,他記得水主川昭流說過的每一段名言錦句,他篤信拉格斯、篤信水能帶給他自由,為此他學會游泳,去考潛水執照,就是想更親近水的本質。

  過去他一直在想自己擁有什麼樣的優點,能夠成為一個指導者,像安琪菈或錢大鑫那樣擁有指導他人的知識可以傳承,他想過他混黑道學到的東西,但他對此感到羞恥,擅長用槍似乎沒辦法給予他人任何指教。然而現在他的技能擁有的去處,而他也被賦予足夠的信任,現在他雖然沒有導師之名,但他確實勝任了導師的工作,引領他的兄弟姐妹去淨化這個美妙的世界。

  「我不像導師會說話,但是你們都知道我有多愛拉格斯,就算我已經通過勞作的測試,我也願意天天住在山上那邊,就是成為更好了人。好人很難當,你們知道嗎?但是我還是想做一個好人,以後靈魂可以昇華,未來可以轉生在海底,成為拉格斯的一部分。」趙天錫覺得自己說得都是發自內心的真話,他真誠地詢問坐在車上的其餘教眾說:「你們也想進入水主川導師說的那個世界對吧?」

  「對!趙哥說得對!」總是跟在趙天錫身邊的馬屁蟲說。

  「別拍馬屁!」趙天錫笑罵對方,拍了對方肩膀一下,才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你們很害怕,對,導師說過死亡對還沒有開拓靈魂,還沒有完全領悟拉格斯奧秘的人來說,死亡好像很糟,我們『碰』一聲爆炸,然後什麼都不會留下。但是你們都聽過神聖導師說過了,我們拉格斯死後的世界不是那樣,我們的死是神聖、是潔淨,沒有人可以隨便指著你說你有罪,你活著不值得,知道嗎?」

  李士誠待在車上,聽最狂熱的信徒趙天錫說話,說著拉格斯的好,他只覺得身上的炸彈比石頭還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很害怕,嚇得渾身顫抖、哭得涕淚橫流卻不敢發出一絲一毫聲音,他怕被人發現自己的異狀。

  信徒們一人一個座位坐得緊密,李士誠哭得這麼明顯,很快被人舉發,「趙哥,新來的在哭啦!快罵他!他這樣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拉格斯的人!」

  李士誠怕得要命,他知道必須自救,只能一邊啜泣一邊回答,「我,我只是太高興了,所以才會這樣哭、哭出來。」

  趙天錫一手端著揹在肩膀上的槍,一手轉著麥克風玩,漫不經心地問:「真的覺得高興?」

  「真的!我、我從還沒想過有這一天!太高興了!從來沒有這麼高興,嗝呃。」李士誠嚇得打嗝。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救。

  他忍不住想到生命之船的遊戲,他身上掛著炸裂物,在一台所有人身上都有炸裂物的遊覽車上,和他在生命之船,即將死亡的境遇沒什麼兩樣。這次大家沒有票可以投給別人或投給自己好決定誰可以活著,誰可以留下。李士誠想起他美麗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還有昨天慘死的女人還有林宥廷,哭得喘不過氣。

  背心打了一個死結,綁在他們身上,定時炸彈的總遙控在趙天錫手上。

  「不要哭!」趙天錫吼他,嚇得李士誠屏住氣息,看他不哭了,才換了一個笑臉說:「高興就不要哭,喂,你看,我身上也穿著背心,我們一樣平等,高不高興?」

  「高、高興。」

  「是嗎?高興就好。」趙天錫不希望有人亂哭,壞了這個大喜的日子。

  他們即將攀登極樂,這是值得高興、值得感到幸福的好事。

  「乖,我現在安排分組,其中一半去捷運站、火車站、高鐵站,你們代表喜訊的鞭炮,知道嗎?要快快樂樂地笑著通知大家拉格斯即將潔淨整個世界。」

  「那另外一半呢?」趙天錫的小跟班問。

  「另外一半跟我來,我們去炸水壩。」趙天錫回答,「準點爆炸,我都設定好了,記得在中午前就定位知道嗎?」

  趙天錫心中充滿優越感,他知道去水壩可比去公眾場所當報訊的信鳥還要有格調多了。

  李士誠聽到他們要炸水壩,目瞪口呆得說不出話來,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趙天錫。

***

  有警察干預,接下來那幾車邪教教徒會怎麼樣,包括李士誠會怎麼樣,曾一今、王澤厚還有Jerry只能坐在警局裡,看著電視新聞得知後續。

  曾一今不滿意這個發展,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和王澤厚盡可能的配合警察回答問題。

  脫離了拉格斯靈修會,那些被關在禁閉室的恐懼遠離自己,她突然想起屈過庭。她進入拉格斯心靈成長學苑乃至拉格斯靈修會,都是為了她死亡的未婚夫報仇。

  曾一今一直找不到拉格斯靈修會教唆成員自殺的證據,直到她看到水主川昭流的那一段直播,網路上瘋傳這段影片,網路警察死命封鎖,禁止這段影片繼續傳遞,就怕再出人命。

  在曾一今的要求下,警察讓他們看了那一段影片,讓她確定水主川昭流就是兇手。

  但她什麼都來不及做,只能坐在電視機前面,看著他大放厥詞,哈哈大笑,然後最終被衝入直播場所的警察打斷,實行逮捕。

  她就知道會是水主川昭流。

  曾一今開始痛恨自己的習慣,她從未動用暴力的手段,一向習慣用時間和靈巧的手段破解她遇上的委託或各式各樣的難題,所以她沒有在第一時間想到要怎麼樣殺死水主川昭流。

  她希望水主川昭流去死,引起這麼大的騷動、害死許多無辜的性命,水主川昭流必然會遭受司法的審判,他會遭受死刑。

  但死刑怎麼足夠平息她的怒火?

  她想讓他嚐到痛失所愛的滋味,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因為水主川昭流⋯⋯或者說本名陳紅龍的男子已經和他的家庭斷絕關係許久,從對方去日本留學、畢業然後回到台灣之後,他完全和他的家庭失聯。

  他捏造了一個身份,從陳紅龍到水主川昭流,曾一今在電視直播的新聞上看到被逮捕的男人在笑,他很開心、很滿足,似乎沒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

  這讓曾一今憤怒得發狂,但她除了眼睛發紅,沒辦法表現出她有多憤怒。

  「這些拉格斯靈修會的人會被抓?就這樣?」曾一今忍不住對坐在她身邊的王澤厚說。

  「對啊,就這樣。我們什麼也做不了。」王澤厚抓亂自己的頭髮,露出苦笑。

  「他們殺死你的委託人!」曾一今想逼問他為什麼不幫他的委託人報仇,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了。

  「是,他們殺死了錢太太⋯⋯不,應該說他們殺死Stefanie小姐,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什麼都做不了。」

  王澤厚忍不住想,如果早一點報警處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他曾經有報警的想法,是曾一今攔下他,可是他不能把責任全部推到她的身上,是他自己同意不要先報警,再想辦法多收集一些資訊,看看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懲罰那些腦袋有問題的邪教教徒。

  是他輕忽了邪教教徒的危險性,持續把委託人放置在危險的境地,最終必須接受害死委託人的苦果。

  「錢太太會死,是我的錯。」曾一今突然說,她的態度消沉,「我這一段時間到底做了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只害死了更多人,只要提早報警,我可以救小桃、救林宥廷——」

  「是我的錯。」王澤厚打斷她,「我一個徵信社沒有事先查到錢大鑫奇怪的地方,沒有成功阻止他——」

  「喂,停止好嗎?你們又不是超級英雄。Jerry試著安慰他們,「而且你們救了那個差點被炸掉的傢伙,叫什麼?哦,李士誠。」

  他們沒有一個人被安慰到。

  曾一今把臉埋入手裡,她終於稍稍理解覺得死掉比活著更好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她覺得自己還活著非常羞恥,她明明有能力反抗,可以提前讓神經病拉格斯通通被警察抓起來⋯⋯她那時候覺得證據不足,警察不會搭理都是她個人的傲慢。

  就算警察不會處理,難道她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她一直走在黑暗的邊緣,明明懂得那麼多方法可以輕易結束一個人的性命,她卻自以為是,以為自己的忍耐、潛伏在邪教裡面的調查會產生作用⋯⋯

  現在想這些都晚了。

  他們在警察局待到三更半夜,確定除了導師錢大鑫,包括本名陳紅龍的教主水主川昭流和所有教徒燈盡數落網,警察決定放他們回家休息。

  陪伴他們一整天,感覺這輩子從來沒過得這麼驚心動魄的Jerry大大吐了口氣,「終於可以走了!」

  曾一今、王澤厚和Jerry離開警局。

  「辛苦了,Jerry哥。」

  「我先走了。我要去看我媽,她一直打電話催我回家,好像被嚇壞了。」Jerry說完掏出錢包,抽出一疊鈔票給王澤厚,他知道他們身上什麼都沒有,「去找台計程車搭車回家吧。」

  他們離開拉格斯靈修會了。

  在靈修會潛伏期間收集的照片、靈修會成員個人資料、好水健康公司的公司報表被一股腦全數交給警察,他們好像真的沒有其他是可以做了。

  曾一今和王澤厚站在原地發呆一會兒,一時有些迷惘。

  「要不要去吃東西?」王澤厚摸摸餓扁的肚子問。

  「好。」曾一今點點頭。

  他們餓了不只一天,雖然警察有訂便當給他們吃,但他們根本沒什麼心情吃東西,現在確實餓了。

  王澤厚找了一個半夜還開著的陽春麵攤,點了兩碗麵、兩碗貢丸湯和兩份小菜。

  他們拆開免洗筷,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吃麵。

  麵攤的電視播著新聞時事評論秀,電視名嘴正在說話,「我們都知道這次執行恐怖攻擊的邪教,教主是從東京大學畢業的高智商罪犯,中日文都很強,說得很好。整套心靈成長課程都靠他編撰,真的很聰明,可是用來做壞事!不只教唆人自殺,還教唆教徒進行恐怖攻擊!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我想請問教授,邪教一般是怎麼判定的?」

  「關於邪教,我們可以參考——」

  「欸,我們去看你的小男朋友好了。你知道位置嗎?」王澤厚問。

  曾一今一愣。

  他們走了一段路,好不容易叫了一台計程車,報了靈骨塔的地址,計程車司機看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

  不過他們堅持,計程車司機藉著路燈確定他們有影子,定了定心神往靈骨塔開去,天漸漸亮了。

  兩人沉默地望向車窗外,都沒什麼說話的慾望。

  在等一個紅綠燈的時候,王澤厚看到一張小廣告寫著:天國的路近了。

  他忍不住盯著小廣告看,看得出神,等車開走了,他想著那張廣告,忍不住笑出聲來。「噗哈哈⋯⋯」

  「怎麼了?」曾一今問。

  「沒事,就突然很想笑。」王澤厚揉揉肚子說。

  神經病。她想這麼罵,但她懶得這麼做。

  到靈骨塔的時候天還濛濛亮,不過櫃檯有人在值守,所以他們報出靈骨塔的號碼和屈過庭的名諱,買了一把香,就成功完成進入靈骨塔祭拜故人的願望。

  曾一今突然想到這是屈過庭的骨灰搬進靈骨塔之後,她第一次來祭拜屈過庭,她之前怎麼不來呢?她以為不來祭拜屈過庭就可以假裝他還活著。

  她應該早點來的。

  屈過庭是自殺的。她知道,他的纖細敏感的靈魂無法承受拉格斯靈修會粗魯的對待。她知道,即使水主川昭流沒有明確地告訴他去死,他也會為他自身尋求一個解脫。

  那不是他的錯,但她不願意成為留下來的那一個人。

  「上樓轉角走到底,倒數第二排就是了。」靈骨塔的工作人員帶著他們到樓梯口。

  曾一今沒有說話,王澤厚代替她說:「謝謝。」

  「不客氣。」

  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階,曾一今覺得有點暈眩,扶著樓梯扶手才能穩穩地往上走。

  她好像看見屈過庭站在樓梯口,對她微微一笑,說了一聲,「妳回來了啊?」

  是啊。

  ——我回家了,回到台灣了。可是你為什麼不在家?

  閉上眼睛再睜開,屈過庭的身影就不見了。她有些不甘心,第一次想要相信靈魂存在,相信屈過庭的靈魂還在這裡,還在看她。

  ——我體驗了你的所有遭遇,過庭,你沒有錯。

  錯的是那些編織謊言的人,那些懷抱惡意編織夢想,販售所謂的正向思考課程的壞人,他們引導你進入死路。你沒有錯。

  曾一今眼眶熱熱的,但她始終沒哭,忍耐著即將潰堤的悲傷給屈過庭上香,王澤厚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也拿了一炷香拜了拜。

  照片上屈過庭笑得很溫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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